top of page

Browning 布朗寧

紅茶鳥

我的名字叫做大衛布朗寧。

不管有沒有人看到,有沒有人聽到,我現在正在遭遇關乎性命的重大危機。

——在我面前,站着一位有着纤细氣質的提琴手。

什麼?您說哪兒有危險?

別開玩笑,您判斷人的標準就只有外觀嗎?

…好吧,他的確相貌婷婷,長得溫文爾雅,文質彬彬,一頭漂亮的柔軟的紫髮。他長得不高,但性感修長的手指和一手優秀的小提琴技巧也足夠讓周圍的貴婦人們為之傾倒了。

可就是這個人,他是最近羅占布爾克頻發的兇殺事件的兇手。

他叫凱倫貝克。

 

一切都源於意外。

我只是一介小小的偵探。

而他本是一個活躍在我常去酒吧的琴師。

彼此間講過不少話,我還挺喜歡他的——當然,是在把我掀翻在地這件事之前。

 

“最近上面階層好像不大太平”矮胖的老闆擦拭著高腳酒杯,臉上平淡出奇,好像事不關己。大概是因為坐在這張吧檯前的人們都不善言談,為了營造氣氛,隨意尋找的話題。

哦,抱歉抱歉,我忘了,客人就只有在翻閱偵探小說的我而已。

我聳了聳肩,表示聽到了。

事實上我知道這件事。

上面階層的某些組織的大佬和政治家,都在宴會上離奇死亡,沒有外傷,沒有緣由,大批量的離奇死亡。

這個月已經發生了兩三起這樣的事件。

但那是警察需要擔心的事,與我無關。

是的與我無關。

這裡很安全,什麼都有。

你瞧,我有份穩定的工作,舒適的事務所。

手頭不至於闊綽,但也可以像這樣在夜晚點上一杯酒,從遠處看看漂亮女人們跳舞。

 

“偵探先生覺得這個世界怎麼樣呢。”

凱倫貝克來向我搭話,他剛剛拉完一曲輕鬆愉快、適合酒吧氣氛的小調,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旁的位置,點了一杯味道平和的雞尾酒。

“無聊極了”

我撇了眼見底的咖啡杯,不知為何會說了實話。

 

窮凶極惡、心狠手辣,狡猾。

報紙上這麼描寫那個殺人犯。

我歎了口氣合上報紙,有些苦惱的看著桌對面的女孩。

“你是想讓我找到他?”

“是的。”

她是這次遇害的組織的情婦,也不是很高層的人物,似乎是被牽扯進去的。

警察並不打算繼續追查這個死法離奇毫無頭緒的案子了。

所以女孩子找上了我。

 

女孩子又開始哭了起來。

“好了,好了先別哭……”

天哪,這裡可是咖啡廳,我對面是一個年輕的女子,而她正對著我哭泣。

我就知道對桌那個賊頭賊腦的小夥會回頭,對我拋來一個奇怪的眼神。

也許我該在事務所才是正確的選擇,可是,我也不覺得那個煙味熏天,家具毫無規律的方盒子是一個女孩該來的地方。

“這麼說,您是答應了我的委託麼。”

“咦?!誒……?但是…”

“偵探先生……”

她捏著手帕,淚珠還滾在眼眶裡。

“唔……咕……是的……好吧……您的委託我收到了。”

我扶了扶我的偵探帽,不敢正眼瞧她。

“那麼,在您把押金打入這個賬戶裡,我就會開始調查。”

我把寫了賬戶號碼的紙條推到女孩眼前時。

 

回到事務所,我總算可以不必注重外表禮節,隨心所欲的扯開領結,以不怎麼雅觀的姿勢躺到沙發上,然後點上一根煙,整理一天所發生的事了。

 

我並不是萌生了同情才點頭答應了委託,我甚至有點懊悔。

我不同情死者,他們踏進了那個社會,必然是做好了去死的覺悟。

而我則沒有去涉足的勇氣,不想捲入紛爭。

 

讓我接受的委託的原因,是凱倫貝克。

我敲了敲桌上的信紙,一邊還有隨信贈送的凱倫貝克的照片一張。

 

那個情婦不知通過何途徑得到了它,並把他作為線索交給了我。

不得不說,照片上的他和本人同樣有個漂亮的臉蛋。

不同的是,平常那頭精心打理過的紫發,照片裏顯得隨意極了,他只任憑它們隨意飄蕩著,而那下面,是兩個惹人矚目的尖長耳朵,那絕不是人類會有的耳朵。

 

情婦私底下透露了不少有趣的情報。

可以殺人的小提琴。

不死的琴師。

向龐大組織宣言復仇的惡魔。

 

‘復仇的惡魔’,恩——作為小說必會是個暢銷與世的好題材。

聽上去非常玄幻。

事實上,我害怕的不得了。

真的,腿在抖呢。

剛才那根煙都重複點了好幾次,才不至於從我嘴上掉下來,你看,我廉價的地毯上又添了幾個新洞。

但,我想知道,潛伏在日常當中,不同尋常的男人。

 

現在,結果如您所見。

我找著他了。

時機實在太不好了。

地上是一群黑色西裝男人七七八八癱倒在周围,他們都已經死了。

他站在飾有動物狀滴水嘴的高樓頂部,就像是在看被車輪碾死的螞蟻一樣,毫無表情。

 

“這不是,布朗寧先生嗎。”

他看到了我,露出了往常一樣的笑容。

他現在離我很遠,按理來說我應該頭也不回的逃掉。

可是,該死的,我的腳今天好像不怎麼聽使喚。

 

我看著他從高樓上跳下來,兩條同燕尾服似的衣服下擺飄的老高,然後同羽毛般的輕盈著地。

——老天,我一定是在做夢,那可是有10層高的建築啊。

 

我不知什麼時候坐倒了地上。

而他站在我的面前,居高臨下。

 

“啊,偵探先生該不會會認為是我殺了他們吧?”

“不是,當然不是我。”

——我只是拉一首曲子,將他們的憎惡轉移到自己身上。

 

惡魔露出他的角。

他是惡魔。

惡魔從不會無緣無故的奪走人們的性命。

他們收取代價。

以人類的惡意為食糧。

但有什麼錯呢?

惡魔沒有做錯什麼。

惡魔只是,按照他的喜好,去導演劇本。

 

“——凱倫貝克”

我叫住他,稱呼他的名字,盡量做的像我們在咖啡廳里那樣。

“你認為這個世界是怎麼樣的?”

“我憎惡他,也愛他,我想——改變他。”

他回答我,臉上真是少見的嚴肅面孔。

一瞬間,啊真的只是一瞬間,我好像被奪走了呼吸的權利,變得不會呼吸。

——他說,他想改變世界。

 

我尊敬他的人格,嫉妒他的才華,羨慕他用力量推動故事的劇本。

他掀起了復仇的台本,力圖改變世界。而我卻是個小演員,只能經故事隨波逐流。

不過……還是算了。

世界很無聊,世界很精彩。

正因為有這樣的存在一成不變的日常才存在光彩。

被捲入沒什麼不好的,我有我可以做的事,沒必要去自入火坑。

觀看故事才是讀者的義務,是群眾演員的義務。

這樣並不壞。

 

——誒?

是人肉體接觸地板的發出的聲音。

好像是我。

 

我以大字型癱倒在地上,帽子滾落到一邊。

我大口呼吸著帶著鐵鏽味的空空氣,聽見我的心臟正快速的敲打著胸口,平復不下來。

 

天空在我的上方,建築的夾縫裡露出的是繁星滿佈的夜空。

“啊啊…連汗都滴到地上了啊……”

 

最後,他沒有殺我,我沒有也沒有勇氣把他捉拿歸案。

就是這樣。

 

他提著琴消失在羅占布爾克的夜色中。

而我只是撿起被掉落的偵探帽,把它戴在了頭上,然後整了整凌亂的大衣,還有我心愛的圍巾,心想明天的咖啡裡,要放砂糖還是奶油。

 

-end-

 

 

bottom of pag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