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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lken 沃肯

斐子

 

  他彎下腰身拾起散於一地的琴譜時,不經意碰觸旁成疊的硬質書本,他凝目著上頭書本搖晃的如窗外明光般倏忽即逝,斜開一小角似好奇的懸掛於空中,他屏助呼吸頓了會緩慢且小心的抽回手掌,抬眸看著白掛袍毫無動靜的癱軟於沃肯身上,了無生氣的宛若覆蓋於生命界線,明顯得刺眼,存在感強烈得柔和。

 

  凱倫貝克順著外袍覆在身軀的弧度往上爬移,比海藍色更藍得深紫的柔軟垂掛於沃肯面龐,面色凝靜得如幀畫般停格在某個時間,彷彿忘了生體機能而淡淡凝滯,安靜的連從窗外透進的風聲都顯刺耳。

 

  他是想不起來了。

  也臆測著對方也從未記得。

 

  一如往常的平穩步調也並無他突然加入而產生隔閡,倒不如是把蜂蜜抹平於書本上那般香甜誘人,猶如探出舌尖舔舐便被攫住的致命力,猶如撲火般的習性漸漸滲入肌膚傳入心臟。

  一張一縮的,極似他們指尖在眾多紙筆上意外的互相碰撞,輕微的語句與刻意攀附的體溫建構著細微互動,沒有多餘字詞能再泡入過度飽和的氛圍裡,一張一縮的是保持平衡、是他們僅有的互動裡微乎其微的曖昧。

 

  凱倫貝克曾想過打破他們之間不曾言語的平衡關係。

  就僅僅的如他望著沃肯蒼白臉頰被手臂壓得透紅時想著。

  迂迴的難以啟齒。笨拙的躡手躡腳。柔軟的輕聲細語。

 

  他注意到沃肯眼睫一顫顫晃動暈開於眼底的陰影時,伸手掠過對方垂於手臂上的髮絲,扶住桌緣施力撐起身子,若無其事斂下眼眸看著沃肯抬頭時髮絲溜過印有髮痕的手腕,和黏附著幾縷墨藍的面容,他找了個理由張唇把那還瞇著股睡意的眼眸望向他: 「頭髮。」配著語句探出手在空間中停格了會,轉手指上了自身掛著笑意的面頰。

 

  沃肯順著凱倫貝克的動作摸上他的臉頰,指尖互相交疊的熱度燙得讓凱倫貝克蜷起手指,他穩住心神望著沃肯透著疑惑看向他,「......頭髮沒問題。」他們之間頓了會後沃肯收回手朝他說道,神色自然得不容凱倫貝克多想。

 

  到底是多單純的人。

 

  凱倫貝克倚著桌緣俯下身子,有如要在沃肯面容清晰印上他的陰影,「......這裡。」他指上了沃肯臉側卻沒貼上為他攏下髮絲,單單望著沃肯邊說聲抱歉邊把髮絲滑向耳後,眼神清亮的沒如他倒射著「沃肯」身影。

 

  如同他的譜子處於半擱置狀態一直與沃肯的研究進度相差甚遠,他知道這兩者無法相提並論,但就以往的速度上連要說服自己都顯得困難。

  他一直都想知道原因是不是太過平衡而侷限住。

 

  凱倫貝克縮了身子往後退了些,他看著沃肯沉默望了他幾眼後垂下頭,從身邊抽出幾本舊紅封面的精裝書本,指尖壓於一端流暢快速的滑過書頁,他並不在乎沃肯是翻到第幾本書時才停下劃開的動作,只專注盯著鮮少那麼近距離看的面龐。

  「凱倫貝克。」他在沃肯喚他時才收回刺裸裸的視線,壓低聲線發出細微回覆聲後專注看著沃肯朝他勾出的一絲笑容,突然覺得撐在桌面上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熱騰騰的鼓噪著。

 

  「我想這個沒問題了。」

  凱倫貝克順著沃肯再度低下頭來的弧度看去,對方手指夾著壓於書頁中的花朵時他恍了神,直到沃肯輕叫他幾聲後才愣愣伸手接過,乾燥且有些枯萎樣的花朵靜靜的比窗外綻放還顯脆弱,即使不近觀看也能知道有些殘屑留在他的指上,甚至是沃肯的黑色絲質手套。

 

  「怎麼了?」凱倫貝克持著花停在他與沃肯視線的中央。

  「不是你的嗎?」沃肯頓了會反問回去,語句伴隨著他把書本闔上的悶哼聲,他沒等及凱倫貝克續接下的話語便把四周書本收成疊,雙掌覆蓋住最頂端燙金書封上後才把視線投向對方。

 

  凱倫貝克臆測過沃肯從未記得。

  而他也已經想不起來了。

 

  他望著沃肯收拾好書本後聽到大廳傳來的鐘聲,悠遠細長阻斷他們午後相聚,指尖捏著的花猶如不經意交疊的指尖般發燙,他從未記得也再無法憶起關於這朵花與他的關聯,可沃肯卻記的清楚得、清晰得,恍若連最初也是如此。

 

  他有度想把剩餘的空白留下,擱置零零亂亂的琴鍵音符、提琴弦音,仔細的把手掌覆上沃肯兩耳,或許指節會插入對方髮絲且柔軟蹭上他的皮膚,或許他能嗅著對方洗髮精的味道,不帶任何修飾的如剛沐浴過後的清香。

 

  凱倫貝克在沃肯起身離去的一句我走了時,沉默目送白袍掠過門框的皺褶,他想過或許那一點的彎曲可以辯解成挽留,至少在他摀住雙耳傾聽自身鼓動而起的脈動,不再獨自一人。

  他顫顫巍巍伸出兩手覆蓋雙耳讓指節滲入髮絲,仰起頭部時雙眸順勢闔上,他想他知道這回該怎麼續寫譜子,但也可能直到明天又見到沃肯時,他又不得不改過重新傾聽他那過燙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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